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音樂治療在特殊心理疾患上的介入:普遍拒絕綜合症(PRS)

作家相片: Zoe WengZoe Weng

今天我要分享一個案例,診斷名稱是「普遍拒絕綜合症」(Pervasive Refusal Syndrome)。這是一種專門發生在小朋友身上的精神疾病,特別是年齡在 10.5 歲左右的小女生,這個疾病在這個群體中的發生率達到 75% 。雖然也有發生在男生身上的案例,但大部分還是集中在小女生身上。


我曾經查閱過繁體中文的文獻,很少提到這個病症,如果有聽眾知道相關資料,歡迎提供給我。我是在簡體中文的資料中找到這個病的相關訊息,可能因為它實在太罕見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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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封面


深入了解普遍拒絕綜合症(Pervasive Refusal Syndrome)


拒絕綜合症的臨床特徵


接到這個個案時,我立刻感受到音樂治療的神奇之處。通常,我們經常會收到其他治療師或心理師無法處理的個案。這些個案經常已經嘗試過多種治療方式,但效果不佳,最終被轉介到音樂治療這邊。這個案例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,其診斷名稱是「普遍拒絕綜合症」,顧名思義,就是對一切都拒絕,拒絕進食、說話、走路、自理或參與日常活動。


這個小女孩甚至連說話都拒絕,不只是「不」,連「不」這個字都不會說。她在國小升國中的轉型期,面臨巨大的課業壓力,無法適應。當時正值新冠疫情爆發,線上學習與線下學習交替進行,壓力來源複雜多樣。一開始,她的病症表現為咳嗽和頭痛,起初被家醫診斷為感冒,但各種身體檢查結果都是正常的,於是她回家了。然而,隨著時間推移,病情並未改善,反而越來越嚴重,最終被轉介到精神科。


在精神科,她開始拒絕上學,病情進一步惡化,拒絕進食,不願走路,最終臥床,需要插上鼻胃管和尿袋。這個疾病的演進令人感到心疼,家長是最辛苦的,他們看著原本活潑亂跳的小孩逐漸陷入這樣的狀況,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。



從頭痛到全面拒絕的進展


這個小女孩的情況在大約 14 到 15 個月內逐步惡化,從一開始的頭痛和身體不適,到最終拒絕所有事情、不吃飯,甚至需要插管。這種病症進展得很快,而且病程非常罕見。


我查閱了一些文獻,發現這個病症是在 1991 年由一位英國精神科醫師首次提出,目前還沒有被納入 DSM 或 ICD 這兩個精神疾病分類手冊。由於病例數量極少,這真的是一個非常特別的案例,我也希望能藉此分享音樂治療在這種情況下的介入。



音樂治療在拒絕綜合症中的介入


在這個案例中,心理師和我一起花了相當多的時間討論該如何進行治療,因為這是涉及精神疾病的案例。這名小女孩已經住院一年多,接受了各種治療方法,但效果有限。心理師、醫生、物理治療師、語言治療師以及我這位音樂治療師,組成了一個多元的團隊來共同治療這個案例。


心理師通常會為她講故事,但因為她拒絕說話。所以一開始,我需要學習如何解讀這個小女孩的表達方式。她拒絕所有的活動,唯一的互動方式是透過眼神接觸(Eye contact)。如果她不喜歡某件事,她會用急促的呼吸來表達拒絕,這成為了她主要的溝通方式。


這讓我想起植物人或漸凍人的情況,他們的溝通方式也非常微小和細微,但不同的是,這個案例中的小女孩其實是心理上的拒絕,而非生理上的障礙。她的身體功能是正常的,只是在當下無法自我控制。


儘管她可能自己認為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,但這個疾病確實有一些成功治癒的案例,透過非侵入性的治療,這些個案能夠逐漸重拾生命的掌握權,重建自信心和自尊心。後來,我們在她的房間裡安裝了攝像機,發現當沒有大人在場時,她的手指會有意識地動作。心理師因此開始使用不同的感覺統合媒材來幫助她進一步動手指。


過了一段時間,她的手掌也開始有了動作,這對她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進步,從最初的動手指到現在能夠動整隻手掌,這個進展讓我們感到非常欣慰。

她的疾病成因主要是由壓力引起的。她在國小升國中的轉型階段,無法適應新環境的壓力,導致她逐漸出現了這些症狀。我查閱了相關文獻,發現這種疾病也常發生在難民中,這些人在面對無法調適的壓力時,會發展出一種學習到的無助感,最終表現為拒絕一切的狀態。


在這種情況下,我們作為醫療專業人士和助人工作者,我們還是相信她能康復。許多文獻顯示,像這樣的個案在經過非侵入性治療後,可以逐漸重拾生活的掌握權,重建自信心和自尊心。


然而,這也需要她自己相信我們所相信的。如果她繼續拒絕所有事情,治療將變得非常困難。雖然法規提供了一個基礎,但在這樣複雜的案例中,我們必須仔細考慮所有的因素,並在尊重她的意願和醫療倫理之間尋找平衡。



音樂治療介入:歸屬感、信任與陪伴的治療關係、表達與選擇的機會


音樂治療的神奇之處在於我們如何進行介入,提供一個屬於她自己的感覺,這是我的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目標,就是讓這個孩子知道我們是在一起的,我們在同一個房間裡,建立一種特殊且人性化的醫病關係。


我們的治療目標是「歸屬感」(Sense of Belonging),因此,我一開始進去時,其實並沒有唱歌,而是根據她的呼吸速度哼歌。這就像媽媽對她的寶寶唱搖籃曲一樣,提供一個支持的空間,透過音樂的旋律和緩慢的節奏,我們一起哼歌。


這是我進行治療的第一步,我知道這個孩子的疾病是因為壓力造成的,我們都明白不能再給她增加壓力,反而要給她一種生活掌握感(Sense of Control)。因此,我設計了一個樂器選擇的活動。每次治療時,我會在她的病床前擺放兩個樂器,問她今天想玩哪個樂器,是左邊的鼓還是右邊的烏克麗麗?這個小女孩非常聰明,她的認知功能是正常的,能理解我的問題。她透過眼神接觸,一直看著烏克麗麗,因此我猜想她今天想要彈烏克麗麗。


在這樣的治療過程中,幾乎所有事情都被設計成選擇題,例如選擇樂器或是選擇歌曲,甚至包括日期確認。比如選擇這個樂器還是那個樂器,第一首歌還是第二首歌。我也會唱今天的日期,比如今天是 9 月 25 日,星期六,然後再問她,今天是星期五還是星期六。


與此同時,與家屬的溝通也非常重要。這個小女孩的父母非常配合,想透過音樂來與孩子進行更多的互動,甚至從家裡帶來她以前的小鍵盤,一個小小的電子琴。我們從使用不同的樂器,慢慢過渡到使用相同的樂器,在同一臺電子琴上進行即興演奏。


我觀察她的手指動作,有時她的手指會稍微動一下,我就跟著她的動作一起動。這樣的互動雖然看似微小,但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進步,從動手指到動整個手掌,這對她的康復過程來說是非常重要的突破。


治療師們之間常常說,與這樣的個案工作,就像是在進行一場獨角戲。我們需要持續投入大量的能量和刺激,雖然只是小小的動作,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很大的成就了。其實我們那個治療團隊的領導者,主要是心理師,他總是強調,不管有什麼一點小小的進展,一定要告訴她,這對個案的康復有著重要的意義。



家庭支持在音樂治療中的重要性


在音樂治療的過程中,與家庭的溝通至關重要。像這個小女孩的父母,他們非常積極地參與治療,每週都會來看心理師,並進行家族治療。他們每次在走廊上遇到我,都會聊上 20 到 30 分鐘,這些家長非常需要支持。


由於這個案例非常罕見,小女孩父親甚至會自己去找英文文獻,並發 email 給心理師和其他治療師與我們分享。儘管這個孩子表現出拒絕一切的行為,但這不一定代表她不想活下去。我們無法確定她的內心真實想法,可能她是在抗拒現在大家對她的關注或處理方式,使得她的抗拒越來越多。這種情況下,我們需要學會讀懂她的表達方式,並理解她的內心需求。


在治療過程的結束,我經常會唱「Danke für diesen guten Morgen」(中文:謝謝美好的今天),用這首歌來感謝她的參與,並表達我的理解。這首歌成為我們之間一種特殊的交流方式,幫助她逐漸學會表達自己,而我也在這個過程中學會更好地理解她。


在處理這些個案時,我們必須時刻反思自己的回應和行動,問自己動機是什麼,最重要的是什麼。這不僅僅是幫助個案,也是我們自己的一個學習和成長過程。每個案例都是獨特的,我們從中學到的往往超出我們的預期。正如我在與這些孩子相處的過程中發現的那樣,理解他們的內心世界需要時間和耐心,也需要我們不斷地面對自己的無知,並努力去理解他們的真實處境。



持續學習與謙卑心態的重要性


在處理這個案例之前,我就對同事說,我能從這些個案身上學到很多事情。這讓我回想起在美國 Berklee 念書時,教授曾告訴我們,作為一位助人工作者,最好的老師不在書本上,而是在我們的個案中。面對這樣特別的案例,我深刻體會到這一點,這讓我以尊敬的心態來學習,並保持謙卑。


保持謙卑和持續學習是至關重要的,特別是在與如此需要幫助的個案接觸時。雖然有時感到不知所措,但只要我們保持謙遜的心,並持續學習,我們就能找到正確的方向,持續陪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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